浮舟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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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将门弃子】第一章 风起西京

      “顾氏九世孙顾怀川,恭领家法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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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春风过处,万物生发。西京行人摩肩接踵,车马如流。夕阳温柔掠过重叠的房檐与屋脚,将光撒在一辆慢悠悠前进的马车上。

  

  “小公爷,您可快着点吧!大公子听说您去了那勾栏所,发了好大的火,此刻在正堂等着您呢!”

  

  马车内一白衣少年正慵懒地半躺在软座上,闻言,眼皮也不抬一下,散漫道:“总不过挨一顿打,怕他做甚?他生气的事多了,不差这一件。”

  

  说罢,他的目光在小桌上逡巡几遍,捡一粒龙须酥丢进嘴里,沾了细粉的手指捋一捋掉到眼前的头发,漫不经心得很。

  

  “反正我这西京第一纨绔的名号,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

  

  秋宝两只手拢在一起,面露焦急之色。但主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他也无可奈何,只能频频撩起车帘一角,查看马车走到了何处。

  

  正是酉时,平康坊素来宽阔的街道也吞吐不了这许多车马,过了半晌还未走多远。偏偏祸不单行。秋宝正往外看,就听见自家车夫怒喝——

  

  “哪里来的狗辈!连晟国公府的车驾都敢冲撞?!”

  

  白衣少年这才来了兴致,从软座上支起身子来,吩咐道:“秋宝,出去看看。”

  

  名唤秋宝的仆从手脚利落,登时便从车内跳了出去,不过一盏茶时间,便又回来:“小公爷,不是什么大事。不过是一个乞儿偷了街边包子铺的几只包子,被人抓个正着,匆忙挣扎间惊了马匹,现在已经叫人擒住了。”

  

  “嘁……”他才起的好奇心这便消弭,在又软塌下去前,少年又想起什么似的,随手从小桌上拿了一盘点心,塞到秋宝手里,“他要是饿,这个给他吃。还有……几只包子也不打紧,你拿了钱去跟店家赔,莫要再生事端。”

  

  秋宝点头应了一声,端着精致瓷盘便出去了。

  

  不多时就听有人高喊:“不知车内是哪位贵人?贵人大恩,小人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!”

  

  车马停驻这些时间,路旁早围了一群看热闹坊民。此时人声熙攘,却依然能听见车内传来的清亮之声:“晟国公府,顾景思!”

  

  等车马冲破重重障碍,再度启程时,秋宝盯了自家主子好久,还是没忍住问:“小公爷,方才在包子铺前,您为什么……”

  

  “你是想问,我为什么要报兄长的名字?”

  

  秋宝忙点头。

  

  “好玩。”

  

  闻言,秋宝一双黑亮的眼睛瞪了老大。见他这样,少年又缓缓道:“瞧你笨的。方才若是说我顾怀川的名字,叫人听了,准要想‘这纨绔必然安了什么祸心’,好事也变坏事,还惹我一身臊来。”

  

  秋宝这才点头,一副悟了的样子,击掌赞道:“小公爷说得有理!”

  

  “有理不有理的,他才不会管……”

  

  顾怀川嘟哝了一句,旋即又高兴起来,“回府后,你去命小厨房备下藕粉桂花糖糕,兄长禁着,我好久没吃了。”

  

  秋宝又劝阻道:“小公爷,您少折腾点吧!大公子既是禁食,自有他的道理在,您又何必和他顶撞着来!”

  

  少年两只眼睛瞪住,故作生气:“你是兄长的人还是我的人?怎么处处向着他说话!”

  

  秋宝被斥,委屈地低下头,“那我不说了……”

  

  顾怀川嘻笑着拍了拍秋宝的肩,“好秋宝,我若是挨了打,兄长对我必会骄纵些,此时不吃,还待何时?你尽管去做就是。”

  

  “是。”

  

  天已擦黑,马车总算走到晟国公府,门房见了车驾,连忙迎上来。顾怀川从马车里钻出来,便有人进了府门回禀。见状,少年转头对秋宝咬耳朵:“看来兄长气得不轻,还专门叫了人在门口候着。”

  

  秋宝低头称是,又催:“您快些进去吧!”

  

  晟国公府一共七进,梁栋斗拱好不精致,房舍亭池各具巧思。层楼叠榭、佳木良石,气派非凡。即使天还未暗,也处处亮着琉璃灯,一派奢华景象。

  

  顾怀川匆匆穿过三进院落,远远瞧见自家兄长端坐正堂,正捧一卷书在读。走近些便能看见顾景思眉头微蹙,眉宇间似有忧色,即使是这样,那端方的五官也依然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。

  

  “怀川见过兄长。”

  

  顾怀川站在正堂门口,不敢进去,躬身行了礼,顾景思没搭话,他也不敢起来,就那么僵着。半晌,耳边听见“啪嗒”一声,想是书卷被放在了桌上,顾怀川双膝一抖,麻溜地跪了。

  

  “还知道回来?”

  

  初春的天,汉白玉砌的地还凉得很,甫一跪下,凉气便丝丝缕缕地从膝上绕了来。顾怀川在外面张扬惯了,却怵着这位从小拘束着他的兄长,见了面便矮一头,更何况这番隆重地兴师问罪。他连头都不敢抬,“兄长传唤,不敢不来。”

  

  “我看你敢得很。”

  

  顾景思语气不咸不淡,面上也见不出愠色,只是常年抓鸡撵狗的顾怀川如何不知道,他兄长平静的样子反而最可怕。若是气头上,捉了他打几下,骂两句,气消了也就算了;反而这样不怒不急,才要一条条数过他的错处,磋磨得他痛彻心扉才算完。

  

  “兄长……”

  

  顾怀川思忖着自己又触了哪片逆鳞,怕多招打,便跪在地上支吾了半天也没下文。这副样子消耗完顾景思的耐心,他站起来走到门前,冷冷道:“起来,里面跪着去。春福,请家法,院内清人。”

  

  这是要全他国公府小公爷的体面。只是这样的体面,顾怀川宁愿不要。

  

  “兄长别打……”

  

  顾怀川揪住顾景思的衣角,下意识撒起娇来。

  

  但顾景思早对顾怀川这一套免疫了,他利落地抽出自己袍角,大步进了正堂,立于牌匾下,微扬下巴,“若是想在院里挨打,我也依你。”

  

  少年自然是不干的,当即便站了起来,两步走进屋内。春福这时也正好捧了家法来,另两个仆从抬了春凳跟在后面,进了屋,头都不敢抬,放稳了春凳便退了。

  

  “公子,家法请来了。”

  

  顾家的家法是一柄戒尺,长十又五寸、宽十又二分、厚六分,小叶紫檀制成,材质非常细腻,色泽红润,油性也足,更是通体暴星。像这样的物件,是多少段木头里都找不来的,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货。如今做了个打人的物什,也不知道是暴殄天物,还是物得其所。

  

  顾怀川见了它便老实下来,心知这一番棰楚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。

  

  春福奉了家法,便悄然退出门去,还贴心地掩上屋门。顾怀川便是在这一刻,双膝落在地上,垂首道:“顾氏九世孙顾怀川,恭领家法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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藕粉桂花糖糕,眉姐姐,呜呜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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